生日驿站

钱塘在线

就是人生的。这个想法是在儿子两周岁生日的时候产生的。
是的，人生就是一条长长的栈道，而我们每一个远行的人都需要停顿和休养，我们的马匹也需要换气、喂草和饮水。因此我们需要一个又一个的驿站。
儿子，首先让我们来回顾来时的路。
虽然我们的相处只有731个白昼和夜晚，虽然我们一直在小城的一隅，可是，怎么觉得已经走过了万水千山，已经经历了地老天荒？
在你的生日礼物中，有一件是你出差时带回的NINO童装，衣服是最普通的式样，可是我非常喜欢它的牌子所牵系的一个传说。据说NINO一词源于西班牙语，是传说中上帝最小的，一个非常聪明伶俐又调皮捣蛋的小家伙，其最大的杰作是令全球气候异常，就是家所谓的“EL NINO(厄尔尼诺)”现象。想必你爸爸也是非常喜欢把你和NINO类比的，因为你的杰作确实是使我们全球气候异常呀。
昨天，妈咪翻看了当年的日记，其中有一句，竟然概括了全部：
孩子，在没有你之前，妈咪的肌肤和心灵总是渴望着你爸爸的抚慰，而现在，妈咪从一个受抚者变成了一个施抚者。
儿子，虽然你还很小，可是从你的生命在我的怀里蕴育那时起，你也就开始了漫漫的远行。我愿意相信，我们作的，其实是你胯下的那匹忠诚的马，我们的漫漫行程也在马蹄之下不断延伸。
但是，我们只是你的马，可以驮负和承载你，却不能决定你的方向。
生日这天，妈咪的朋友打来电话，妈咪让你去与她煲了一会儿电话粥，然后就在一边听你把一首儿歌和一首唐诗，读成三个不同的声音版本，虽然已经听过了许多次，妈咪还是忍不住大笑，笑得很没有淑女风范。第一个声音版本是标准普通话版，第二、第三种版本分别是普通话四声版和二声版。文字在这个时候真是前所未有的蹩脚，因为我不能把你的滑稽描摹一二。幸亏我们还能够想像。知道一首叫做《赋得古原草送别》的唐诗吗？可是，知道把这首诗的每一个字都念成四声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种境地吗？我怎么就想起了赵本山了，我的孩子。奇怪的是，你把汉颠来倒去地为己所用，竟然是非常的娴熟，在我们发现你读四声版儿歌和古诗之后不久，你又无师自通地念出了二声版。原谅我再一次累赘的强调，所谓的二声版就是把一首诗歌的每一个字都读成二声。大概你也觉出了自己的捣蛋，你念着小隐版诗歌的时候，脸上一直高挂着得意和恶作剧的笑。
妈咪的朋友听后也禁不住笑倒。她说道，看来你这孩子也不尽是你们调教出来的样子。
是吗，这真是最好的褒奖了。孩子，我们一直不愿意用一个印模造就你，如果只是印模，不论多么精致，终究还有印模制作人的局限呀。孩子，你尽情的发挥和出格吧。
我发现，到这样的一个驿站。我们父母亲已不单是马了，同时还是驿丞，还是驿馆里的那张可供坦腹而眠的木床。未来的山中有没有老虎，海畔有没有恶鳄，明天的天气呀，是阴还是晴？这些都是需要我们驿丞来通透和排解的。孩子，你先好好的睡上一觉吧，一梦醒来，米饭可熟，香气定会袅袅飘越你的窗棂。
睡前，我忐忑不安地问了你：在我们相处的这两年的里，你对妈咪满意吗？你沉默了一下，回答：满意。谢谢你的沉默，我相信你是思考过的，谢谢你的满意，因为那一份嘉奖是来自你思考后的口中。
看着你睡稳了，妈咪把你手中紧攥的一颗合欢树的种子掰了出来。妈咪很高兴，你在大自然里一派乐天，而且你与自然界的一花一草、一虫一鸟都非常的相融。今天，当你在合欢树下捡到那个干瘪的荚果时，妈咪正在树下翻读一本优美的书，你喜形于色地跑来告诉妈咪那是“果实”，妈咪还在迟疑，没有肉层的果实也叫果实吗，可是，妈咪不愿拂了你的雅兴，因此顾左右而言他，说，我们来把种子掰出来吧。就这样，合欢树种子成了你今天的新宠，你把口袋装得胀胀的，玩具锅里也下了几颗做菜，你把勺子往锅里翻搅了又翻搅，然后说是鲜美的鱼盛给我吃。可是，等到这时夜阑的灯下，这个叫做“荚果”的生物学术语才被我查出来，从字面上看，那真的是果实哩。
妈咪为你掖被的时候，突然发现你伸直的脚板已经捅出，那领宽大的绒被已然包容不下你的拇趾头了。你的是全方位的，就像妈咪的惊喜是全方位的。幸亏我们已经有了警觉，在你醒着的时候，已为你描下了一幅全身真容。临急之中家里找不到可用的大白纸，只好用一张4尺全开宣纸。可是，你这小泥鳅一直闹腾着，不肯好好地躺在上面让妈咪描画，三捉三溜，后来还是缺了右侧的胳膊。这也罢了，算是维纳斯的缺憾美吧。若干年后，当你穿行过了无数的驿站，回过头来，你一定会记住两周岁无比淘气的这一个。
我不知道每一个到过驿馆的人，在晨曦初照，即将翻身上马的时候，是不是都会心中感慨万千，然后诗情勃发，就势在墙壁上题下诗行。只是，记忆里，驿馆的墙壁总是墨迹斑斑的。虽然大多数都淹没了，可是，即便是零星的感想，不写出来也是会闷慌的。今天，儿子的这份心情权且先由我这个作母亲的来留下吧。
也许这根本不是诗，因为我们太多的诗早写在马背上，写在栈道边，写在从我们耳廓拂过的轻风里……
2003.04
文/小隐娘